我死在了最爱他的那一年。
林知许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。
所以当重来一次的机会摆在眼前时,
他决定,这次要让我离他远远的……
1
“染柳烟浓,吹梅笛怨,春意知几许。”
“春意知几许,知几许,林知许……”
辗转在齿间的这个名字不知藏了我这些时日多少的欢喜。
我拿着给同学送毕业祝福的借口,才一笔一画写下这句诗来暗藏自己的心绪。
即便如此,内心依旧满是忐忑不安。
我躲在天台上一遍遍练习,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到他面前开口。
“林同学,毕业快乐。”
好像太单调了一些。
“林同学,祝你前程似锦。”
是不是又太官方?
“林同学,以后有机会再聚。”
是不是把我的心思暴露了太多出来?
“林同学,我……”
“小孩子家家,可不许早恋的啊。”
突然冒出的男声让我有些尴尬。
因为偏僻又破旧,这里少有人来,没想到今天我倒是直接撞枪口上了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在,打扰你了。”
粉色的信纸遮住了我脸上悄悄浮起的红晕。
“小朋友,你认识安意吗?”
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,我立马戒备起来,“你找她有什么事?”
来人长相俊朗,白色的衬衫手腕处松松挽起,慵懒地靠在天台门旁。
就是不知为何,目光里的炽热盯得我有些不自在。
这让我更警惕了,四处环顾也没发现什么趁手的工具后悄悄躲远了几步。
“我不认得她,你可以去学校门卫那里问问。”
男人想要凑近来,却在对上了我防备的眼神后顿住了脚步。
“你……”他很明显地手足无措,“你别怕我。”
我不明白,这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人为什么会对着我露出这样受伤的神色。
“请问你可以让一下吗,我要走了。”
我下楼梯的步子飞快,但也挡不住有人仗着腿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。
“我找你是有些事情要说。”
“我真的不是坏人,你别怕我。”
比起我有些慌乱的步伐,这人自然是游刃有余。
“安意,你不要再喜欢林知许了好不好?”
我一下子愣在原地。
少女的心事就这样被揭露出来。
我这才恍然发觉,自己的眼熟感到底从何而来。
“您是林同学的家长吗?”
林知许面容精致,又带着些许桀骜的朝气。
而眼前这人完全一种历尽千帆的成熟感,和林知许相似的桃花眼总是带着让我说不出来的意味。
还不能算情书的信被对方的家长抓包,我咬着唇,不知如何辩解。
“我,”男人有些支吾,但又很快冷静下来,“我和他是有些关系,但我是为你来的。”
为我来的?
我确信自己粉色心思之前无人知晓,那么这位和林知许有关系的人来找我做什么?
临时起意的棒打鸳鸯?
恐怕林知许连我是谁都不一定记得清楚。
我的眼眸里不自主闪过一丝受伤,嘴角紧抿,表情有些呆滞。
空气仿佛都凝结了,面前的人抬起手在我眼前,却又在半空停住。
几秒后才紧握着拳头慢慢放下,声音哽咽,“别,你别这样看我。”
我的郁闷一下子被压了下去。
怎么就要哭了?
这展开不对劲啊。
唉!你这让我这吃软不吃硬的人该怎么办才好。
再者说,抛开长相,这人总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我叹了口气,拐弯就是热闹的操场,想必他也不会做什么。
“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?”
男人非常郑重,“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。第一,不要再去喜欢林知许了,他不是你的良配,他花心滥情,不会照顾人,做什么都是笨手笨脚,他看不明白你的情意,还只会让你伤心。”
我皱了皱眉,开始怀疑这人身份的真实性。
林知许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好好学霸,滥情这两个字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?
“第二,明年十一月份A市会有流感,你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,如果有人和你说林知许怎么样你不能信。”
说到这里时,他的眼睛更红了。
“还有,今年的九月一日林氏集团会在办一个大奖,你去参加,数字是……”
这人明明张了嘴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他有些懊恼地低骂了一声。
“你……”
我一言难尽,这不会是从哪家医院跑出来的吧。
不等他回应,另一侧传来打闹声。
“学霸你今天晚上可不能跑。”
“对,林学神一定得在场。”
“安意,你记住,”这个奇怪的人很是焦虑,“林知许配不上你的,你不要再喜欢他,你的情书也不要给他了。”
他面色有些犹豫,“我叫林知栩,栩栩如生的那个栩,下次再见,安意。”
说完便很是沉重地看了我一眼,“你一定要幸福。”
我被轻轻推了一把,暴露在几个大男生面前。
2
“安学神也在这里啊!”这是我没分科前的一位同学,“呦,咱们一中王不见王的文理双霸终于碰头了这是。”
林知许背光对着我,投落下来的影子正好将我罩住。
“安意同学是吧,久仰大名。”
少年嘴角噙着笑意,眼里仿佛含着一层光,“毕业快乐,祝你前程似锦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
或许真的是那个林知栩的话影响到了我,又或许是我打了退堂鼓。
那封粉色信纸安稳地待在我的口袋里。
转头另一边已无人烟。
腿长跑得就是快,我暗暗念道。
开学前几天我又见到了林知栩,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我家门口。
“别报警,也别叫人,我只是给你送些东西。”
他双手举起,脚边敞开的袋子里我隐约看到几支防晒。
“我不要,你赶紧走。”
我顺着猫眼往外看,一点儿开门的想法都没有。
林知栩好声好气地继续说:“这是一些军训用的东西,还有生活必需品,发票也在里面,都是全新没拆封的。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去商场退了重新买,我只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。”
“我家里有长辈在,不用你操心。”
独居了这么久,不暴露自己是一个人绝对是我一直坚守的。
“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报警了。”
“好好好,那我先走。”
他一步三回头,没走两步又好似放心不下地返回,“别喜欢林知许了知道吗?”
一直到晚上,林知栩都没再出现过。
隔壁的阿姨敲门,以为我是把东西忘在了外面。
四五个袋子装得满满的。
除了各种的防晒,还有防蚊虫叮咬,护肤品,化妆品,常用的药物等。
父亲离世,母亲再嫁后,我确实第一次收到这么详备的东西。
居然来自一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?
每一个的发票都在里面,看上去还都是在一个商场里面的。
我也自然不放心,扔了也可惜。
退了挺大一笔钱后以林知栩的名义捐了出去。
后来的日子就很风平浪静了。
那个奇怪的林知栩就好像我平静的生活里起得一丝丝波澜,很快就散去了。
生活依旧平平淡淡。
只不过我听说林氏集团为了庆祝自家儿子的好成绩,举办了抽奖活动。
越接近正确的日期数字,奖品越大。
若是猜对,除了奖品直接奖励十万现金。
而林知许就是林家的那位媒体嘴里虎父无犬子的公子。
我和他一起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。
我看着他在新的学校依旧成了受欢迎的风云人物。
又听着他在第一个寒假过后,成了大家口中的风流浪子。
“以前可能是没开窍,这种有钱人,私底下玩得不知道有多花。”
“保持不住人设了呗,做个花花公子多舒坦。”
“我也想,林公子看看我。”
“瞧你长得那样,人家找的可都是腿长的大美人。”
……
好几次擦肩而过,林知许都搂着不一样的女子。
他的变化很大。
开着不一样的跑车,载着一月一换的网红女友,出现在诸多营销号的图片上。
头发染成了银色,本就狭长的桃花眼给人一种生人莫近的疏离感,但是轻轻一笑,又满是风流轻佻。
“新一届的浪子。”
“情场高手。”
“花花公子。”
诸多称号就仿佛以前那个清爽的少年没有存在过。
“意意,又在看林知许的新闻啊。”
舍友陈佩的脑袋凑到了我身边,“你说,这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?”
陈佩以前不说是林知许的小迷妹,也是抱着他的照片花痴过好多次的。
我摇摇头。
可能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,才移了性子。
“你说,”陈佩神神秘秘地和我咬耳朵,“林知许现在成这样,你是不是就有机会了,也算是给自己的青春画个句号。”
不等我回应,她又皱着眉道,“还是算了算了,crush走下神坛就配不上我们家人美心善的意意同学了。”
陈佩是第二个知道我喜欢林知许的人。
她一向敏锐,加上同处一个宿舍的日夜相处。
被看出什么我也不觉得奇怪。
我捏捏陈佩圆乎乎的脸蛋,“知道了,小管家婆。”
于我而言,喜欢林知许是我自己的事,没必要让他知晓,也没必要非得要个结果来。
再来一次,我依旧会喜欢上那个在我走夜路被尾随时,突然冒出来和我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将我送到家的林知许。
会喜欢上光芒万丈,在国旗下发言的林知许。
3
时隔半年再次看到林知栩是阴雨绵绵的第一天。
我从图书馆出来忘了带伞。
算了算从这里跑回宿舍可能会淋得透透的,我又收回了伸出一半的脚。
现在只能待在门口等着据说饭刚吃了一口的陈佩来接。
“小可怜,要不要捎你一程?”
林知栩撑着一把黑伞缓缓向我走来,眉目如画。
“你是怎么混进来的?”
我抱着书,警惕地看着他。
今天他倒是温和许多,不像我那快遗忘的记忆里的伤春感秋的模样。
“这不就充分证明了我是个好人。”
哪家好人上来就一副怀念舍不得的目光。
“嗯嗯嗯,好人你好,好人再见。”
林知栩哭笑不得,“我真的不会要来对你怎么样的,大家交个朋友不好吗?”
“骗人前都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那我把伞给你,你自己回去,千万不要受凉了,你再听我说几句话就行。”
林知栩满是不舍,偌大的伞连我也罩得牢牢的。
黑色的伞柄转移到我手上,林知栩絮絮叨叨地继续说。
“过几天流感会增生,你注意防范。”
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林知许,就那狗男人不是我啊,要是听到别人说他生病了,你可千万不能信,他骗你的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千万不要再喜欢他了,你看他现在变得这么坏,哪里还配得上你。”
我心里滋生了一种可能,正想问出口,“你是不是喜……”
又听得身旁其他人的窃语。
“林知许又换车换女朋友了?”
“前面过去那是他吧!”
“敲,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,这个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能怎么样!”
我习惯地将目光投过去,只看到黑色的车尾带起了路上的水花。
“林知栩,你……”
视线再次转回,除了手里的伞,他又不见人影。
一天天的,跑得却是挺快。
不过有些奇怪,依着他和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这般相似,怎么路过的人都一点儿反应没有。
可能是大家都没注意到。
我这般想着,也抛开了这点儿疑惑。
大概过了十几天,A市确实爆发了大批流感。
校医院输液的人数不胜数,感冒药供不应求。
陈佩躺在床上虚弱地对我说:“意意,辛苦你给我带饭了。”
“说这些做什么,你好好休息。”
我戴上口罩出门,外面寥寥无几的人都是行色匆匆。
据说A大的同学现在不是得了流感,就是在得流感的路上。
“又见面了。”
林知栩就好像是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,差点儿让我撞上。
被他抵着额头的我就像是在被拒绝投怀送抱一样。
“你先动的头,我才无奈还的手啊这可是。”
林知栩轻轻笑着,带着点儿促狭的意味。
我后退几步,离他远远的,明显表示了自己嫌弃的意思。
“对了,你上次走得还挺急。”
“不好意思,有些事要去处理。”
他眸子里带上几分黯然,很快又全部散去。
怎么说呢,就好像是在我面前一定要保持着愉悦的模样。
“上次我没听完,你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啊?”
我当时也是一时脑热,这么多天过去早就再而衰又而竭了。
“我想问,你是不是和林知许有仇啊?”
我又补充道:“那个小林知许。”
这两人名字字不同,但听上去一样。
为了区分,我自己是想着一个叫大林知栩,一个小林知许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小,不对,他不行才最好。”
巨大的问号在我脑海里浮现,这人在说什么鬼话。
大抵是看出我没明白,林知栩轻咳了一声,道:“我和他就是有仇,深仇大恨的那种。”
原来如此。
怪不得每次都是和我说林知许的坏话。
“这些给你。”
林知栩递过来手里提的东西,“里面是常用药,你留着做个预备,用不上最好。。”
我没接,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。
“哇,你这样我好伤心的,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。”
我开玩笑回应,“只见过几次的朋友吗?”
林知栩原本还轻轻松松的面色突然变了,着急地将东西往我手里塞。
“你就当是我发善心,实在不行就假装没看到我,这些是哪个不知名的追求者送的。”
他匆匆地想要转身离去,又放心不下地叮嘱我:“记得不要喜欢那个人了,也千万不要信和他有关的消息最近。”
“哎。”
我招手叫他。
这人跟像有什么在后面追着似的匆匆离去。
我追过去,一个转弯又不见踪影。
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。
4
林知许蹲在地上摸学校的小猫学长,像是被我打扰了到了突然抬头。
“安意?”
“你认得我?”
我和林知许的接触极少,或许只有往年的颁奖大礼上文理科前十名的上下台交错。
“怎么不认得。”他银色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,看上去和地上的猫猫一样好摸。
“他们都说要不是你去学了文科,我这第一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是另外一说呢,我每次路过你们班,看到的都是你在那里认真学习。”
林知许直直地望向我,透过我怀念那并不久远的日子。
目光交织间,我在想。
这样说来,我那些酸涩的暗恋日子好像也并不是完全无光的。
他知道我,透着玻璃窗看过我,这样就很好了。
“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路过?”
“没啊,就我一个。”
我将这些不对劲和疑虑抽丝放到一起整理,又听到林知许的邀请。
“你要不要一起喂?它很乖的。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肠递给我。
我和林知许并排蹲在地上,小猫“咪咪”叫着在我鞋上噌。
他骄傲得很,“对吧,我就说它很乖。”
安静地喂完小猫。
我们的交际好像也就只有这一点儿了。
他站起身和我告别,一个人向着西边渐行渐远。
明明是对着太阳,我却总觉得他的身上满是孤寂。
没出息。
我暗骂了自己一句。
外人口中落落大方,热情外向的安意对上暗恋的人好像总是少了一份勇气。
只是跟着干巴巴地说了句“再见”,连“你最近注意身体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。
翌日,我又在上课的路上撞见了林知栩。
“知道你要上课,我就说两句。”
被我拒了意图替我拿着课本的他悻悻地跟在我身边。
“每天起床第一句,不要喜欢林知许。”
还挺押韵。
“渣男不在手,美好生活你拥有。”
不是,就一个晚上的时间,您老人家是去哪家Rapper那里进修了吗?
“最后的最后,不要给那狗东西送药,千万不要。”
我无奈道:“人家是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这?”
一听我提林知许他就炸毛,“好大仇好大怨,最重要的是,他配不上你。你值得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守着呵护着,而不是把喜欢落在他那种人渣身上。”
林知栩说起人渣这两个字的时候不止咬着牙,面色还很是落寞。
“你这么说会让我怀疑你在自荐。”
虽说直接这样问不太礼貌,但林知栩的表现真的很像。
他目光有些躲闪,“我就更配不上你了,你值得很多人去爱。”
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,那个有些违背世界观的想法又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。
我一点一点儿回想着我们从见第一面时的相处,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摇摇欲坠。
送到教学楼门前,林知栩就止住了脚步。
“去上课吧,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啊。”
沿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,我还透过窗户看到他在冲我招手。
今天倒是不着急了。
5
“林知许在朋友圈里求药哎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有点儿东西啊你小子。”
“上次大冒险加的,啧啧啧,我女朋友他们宿舍已经有人去送温暖了。”
下课收拾书时听到前面两人不经意的对话。
我的动作顿了一下,生病了?
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我还在想,若我那天马行空的猜测是正确的,那屡次劝我不要送药又是为了什么呢?
我承认我的脑海里刚刚确实闪过匿名给小林知许送个药的想法,但现在来看,是不是有些冲动了?
陈佩是八卦小能手,听到我说林知许生病的事,连自己难受也顾不上。
没过半个小时就打听出生病的消息是假的。
不过是打赌输了,我听到的八卦不全而已。
这波流感席卷了将近一个月,才慢慢好完。
我和林知许之间就更像两条平行线,渐行渐更没有交接。
连林知栩也很久没再见到。
直到春天时。
“听说了没,美院的人放出风声林知许今天晚上会在北操给现任女友庆祝生日。”
“不是说每一任女友都说好了彼此只是玩玩吗,怎么这个搞得这么兴师动众?“
“这个是他历任里面最好看的一个,而且听说还给林知许的比赛提供了设计呢!”
陈佩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,她别扭地想要转开注意力。
“意意,我今天有道题不会做,要不回去你给我讲讲?”
她原本的计划是拉着我去学校操场偶遇她那还未出现的男朋友。
“你呀,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,你的终生大事不要紧了?”
陈佩立刻振奋起来,“我就知道我们意意最好了,眼光好心也好,拿得起放得下,所以今天晚上能替你的亲亲宝贝拿着二维码放在帅哥手里?”
“走开啦,自己的幸福自己追求。”
天色已经昏暗,操场人聚集了比平时更多的人。
我和陈佩站在观众席的台阶上,正中央围了里三层外三层。
“老土,什么年代了还摆蜡烛,等下不会还要弹吉他唱情歌吧?”
陈佩忍不住吐槽。
蜡烛是谁的杰作不知道,但歌却是林知许对面那个女孩子唱得。
我站得远,看不清别的,只听到围着的人不断起哄。
而林知许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,等这首歌唱完便揽着那女孩子一起离开了。
主角都走了,观众自然一哄而散。
“意意,抬头。” 陈佩激动地叫着我。
空中一闪一闪的掠过几台无人机,像是故意在引人注目。
仿佛是一刹那,又组成了个爱心的图案。
陈佩忙不慌地打开手机录屏。
“这才是表白好不好?”
大概过了有十几秒的时间,无人机“嗡嗡”地飞来了不少,慢慢在天空拼出“意意”两个字。
我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,向着一个方向望去。
林知栩站在与我相对的角落,咧着嘴笑。
他指着半空示意我去看。
无人机慢慢变化了图案,“要幸福”。
林知栩好像一直在强调这个,一直在说我要幸福。
陈佩“嗷嗷”地叫着拍视频,丝毫没有注意我这边。
林知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,直到离开也没过来说话。
回去后我还收到了林知栩放在宿管阿姨那里的礼物。
“小姑娘,你对象可真好看,长相,呃,长什么样来着。”
阿姨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也没回忆到,索性不想了,“阿姨年龄大了记不太清,只记得是个好看的男孩子。”
阿姨前脚走,陈佩后脚就把我摁住了。
“抗拒从严,坦白从宽,你什么时候背着组织找得对象。还有刚刚的无人机,我原本看你那么平静,还以为只是同名,现在看来肯定是你藏起来的野男人。”
“我的小佩佩,我一天24个小时,快20个都是和你一起,我去哪里藏人?”
我们宿舍住了我和陈佩两个,整日里一起进出。
“那肯定是你的追求者,我们意意这么好,这也很正常。”
我含糊着将这件事翻篇,没有说的是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。
身份证上的那个不过是随便填的,而我也早已在父母的忽视中习惯了另一个日期。
我有些盼着和林知栩下一次的见面了。
6
“你在宿舍慢慢玩,我去做兼职,回来给你带小蛋糕。”
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,身后传来陈佩的叫声。
“意意最好了,爱你。”
刚出校门没多远,我就接到消息。
说是我做家教的孩子今天有别的活动,孩子妈妈很抱歉地和我约了下次。
现在做什么?
回宿舍躺平,还是去图书馆?
我有些犹豫。
“要不要出去玩,地方你选?”
“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?”
我拍拍胸口,瞪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林知栩。
“听到你在召唤我,我就来了。”
“谁唤你了?”
我撇撇嘴,这人不仅奇怪,还有些自恋。
“没没没,是我想你了。”
含着笑的眉眼让我有些恍惚。
比起林知许本人,他好像更像我记忆里的少年。
林知栩在我眼前挥挥手,“当着我的面发呆,你也太不把帅哥看在眼里了。”
“好了好了,这次又是什么事,是想让我继续远离林知许,还是又有什么未来的事情要说?”
我们就像很久没见的老友,悠闲地在人行道上漫步。
“那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去做?”
“药没送。”
他很是激动地问,“真的?”
“真的,”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,“没送就是没送,要是因为这挡住了我的姻缘,可都是你的错啊。”
“小心。”
林知栩长臂一伸将我往怀里护了护。
十几岁的少年歪歪扭扭地骑着车路过,车铃声伴着“不好意思,借过借过”从我身边驶过。
“你刚才说去做什么来着?”
林知栩的个子很高,我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。
“出去玩,”他故作沉思状,“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游乐园,要不要去?”
“去。”
他微微蹲下身子,和我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。
“哇,你是不是想着得不到林知许有我陪着也行?”
饶是我已经对这人的身份有些怀疑,还是不太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。
“所以你去不去?”
林知栩抓抓头发,“去,怎么能不去!”
我还是第一次知道,这人有些恐高,从过山车上下来时脸都白了。
“你在这里歇歇。”
“我行的,”林知栩嘴硬得很,“你别抛下我一个人。”
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,就是去买点儿水,很快的。”
林知栩的样子就像是被家长丢下的孩子,看得我有些不忍。
只能加快步伐,匆匆走匆匆回。
“还有什么想玩的?”
看着林知栩那张惨白的小脸,我实在不觉得他嘴硬着说还能再来一次是真的。
即便说舍命陪君子,也不至于真让人这么舍。
“没了,去看电影吧。”
“好。”
林知栩精神起来,立马问我有没有什么想看的。
“到地方随便选一个吧,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。”
从刚刚在游乐园买票林知栩抢着付的是现金。
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说加个联系方式什么。
即便觉得不可思议,但好像确实,林知栩和林知许……
“意意,我去个洗手间,你先进去。”
林知栩咬咬牙,声音压得极低,几近要听不清。
“怎么没想起这次?真的是……”
他匆匆淹没在人群里,消失不见踪影。
东侧方向,娇艳的女生正挽着林知许的手臂撒娇。
一直到电影结束,我都没等到他再回来。
7
林知栩突然出现的时期好像挺没规律的。
“不知道是否有幸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去散个步?”
他有些紧张地捧着一大束花拦住我慢跑的步子,肉眼可见的忐忑。
我学着他以前的语气笑道;“哇,你不会又放我鸽子吧?”
林知栩很坚定,“这次绝对不会了,我保证。”
我也能保证,小林知许出国去参加个什么比赛,好像至少再要三天才回来。
“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,那就去吧。”
他寻到的这个地方是个小公园。
一株株花树绽放开来,对面是碧波荡漾。
林知栩提前准备得有些夸张了,用来野餐的垫子被他放得满满的。
天南地北的话题扯了很久,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我。
“你现在还喜欢他吗?”
我避而不谈,“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吗?”
我更想知道的是,你又是为了什么回来阻拦我的呢?
林知栩眼神涣散,“就是自我躲避罢了。他放假想给父母个惊喜,却撞到那夫妻二人带着彼此的情人吵闹,和睦家庭是假的,一起长大的发小是父亲的私生子,为了包庇父亲就同意母亲和情人住一起。”
“他接受不了打击,在酒吧大醉了一场后走上了极端。即便厌恶和异性接触,依旧堕落了下去,靠着酒精和那些花言巧语麻痹自己。”
林知栩将手里的快乐水喝出了红酒的感觉,“所以啊,意意,他可以一点儿都配不上你。”
我举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,“十七岁的安意会喜欢上少年林知许,我也有些拿不准二十岁的安意会不会喜欢上快三十岁的他。”
今天没有一个带酒精的,林知栩仿佛就醉了,语气轻飘飘的。
“那更不行了,二十六七的他哪里还敢再有奢望。”
一直到送我回去,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。
任凭他随风消散。
8
后来他再来更多的就是在潜移默化地教我东西,就差把未来的发财机会明目张胆说给我了。
藏在眸子里的哀伤也越来越重。
“意意,去坐摩天轮吧。”
我打趣他,“不恐高了?”
“嗯。”
他从未有过这般少言,却又直勾勾地盯着我,像是要刻进心里。
“我有记日记的习惯你知道吗?”
看他迷茫的神色我就知道了结果。
我自言自语,“我会把它藏起来,可能是衣柜底下,上锁的抽屉,或者别的不常见不常用的地方。”
林知栩没有接话,我继续说着:“可能是一些心事,一些不好意思说出去的话,我都会记在上面。”
一路再无言。
坐进摩天轮的时候,林知栩才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。
“听说在最高点许愿会更灵一些。”
“你信这个?”我有些惊讶。
“原本是不信的。”他漆黑的眸子里,像是有什么在不停地晃动。
晃啊晃,好像就要跌落,摔碎在我面前。
“安意,若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用,那你一定要好好爱自己。”
摩天轮转到顶端的时候,林知栩慢慢凑了过来。
等了几秒,羽毛一样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。
他说:“你一定要幸福啊安意。”
林知栩第一次在我面前直接消失。
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。
后来很久都没联系过的母亲邀我吃饭,说要给我介绍对象。
几乎是同时,林知许走了进来。
和我记忆里那个人越来越像。
林知许问我对联姻怎么看?
“那你呢?”
“如果真的定下了,那我自然会负起未婚夫的责任。”
他展眉微笑,“我不会说搞什么表面夫妻,只要你想的,我会努力去做到。”
“我很肯定林先生的这个意思,但是可能是我还有其他顾虑,所以就先抱歉了。”
林知许眉头微蹙,神色几番变化后拦住了我出门的脚步。
“我也知道我的口碑不是很好,若是澄清解决了这一切,安小姐会不会转变想法?”
我望着他,回道:“不知。”
——
平行时空·林知许视角
1
陈佩用意意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时,我刚解决完网上的绯闻。
图摆出来,剩下全靠嘴。
就一张错位图加上酒店的出入照,就让他们编出来了我又恢复风流本性的消息。
他们说我就算是以前收了心,现在也只不过浪子回头后熬不住了。
意意呢?
她也信了这些所谓的鬼话吗?
我摩挲着抽屉里刚取回来的求婚戒指,想要从上面得到些安心。
不会的,她坚韧聪慧,不是那般听信人云亦云的话的人。
我和意意是高中同学,但接触不多。
我只知道文科班有个和我齐名的学霸,只知道路过时好友悄悄告诉我。
“看到没,文科的大才女,一门心思只有学习的大学霸。”
往后再从那里路过时,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望她那里看。
她大多时候都是在认真学习,偶尔视线碰撞,也会飞速转开到桌子上的书本。
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?
大抵是欣赏吧。
后来只是听说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。
偶尔也会擦肩而过,我却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再和她说上一句话。
那时候我已经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,又怎么能再去招惹她那种乖乖女。
毕业后我虽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,但也依旧没改风流模样。
想必是这张脸的缘故,总是上那种奇奇怪怪的新闻。
我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和意意还能有交叉。
毕业第三年,她成了交好的世家的继女,被亲母推出来和我联姻。
早在撞见父母的丑事后,我就觉得婚姻好像并不是必需品。
现在望着灯光下明眸善睐的她,突然萌生出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的想法。
两家宴会上,我问意意她觉得联姻怎么样?
意意反问了我。
我记得当时回答得好像是,“如果真的定下了,那我自然会负起未婚夫的责任。”
意意说先相处试试。
朋友说我好像一夜从良了。
拍不到绯闻,找不到艳遇。
半年的时间,我们就像真的恋人一样。
所以我们订婚了。
为了撮合感情,两家父母逼着我们住到了一起。
好吧,有我的私心在。
每天接送她上下班,一起逛超市,一起做饭。
这样温馨的日子让我很想这样永远沉溺于此。
我甚至有些后悔,当年赌气加上觉得被欺骗,我踏上了那样的道路。
假设没有做过那些刻意抹黑自己的事,我和意意是不是会更早踏上这样的生活。
是不是还能抓住校园恋爱的尾巴?
可惜回不到过去了,不过现在也不算晚。
我想和她求婚了。
余生,有她,有家。
喔,或许再养条狗也不错。
2
我将戒指放到裤子口袋里,回家先和意意好好解释。
“林知许,安意她死了,这下你开心了?”
我的心跳滞了一下。
陈佩总是看我不顺眼,这肯定是她开的玩笑。
“这种话怎么能胡说,你们是在外面吗,我去接意意。”
陈佩依旧声音嘶哑,“好啊,你来接她,她在第一医院,你要是来得晚就接她的骨灰回去吧。”
电话被直接挂断了,我再拨回去,只是一直响着却无人接。
我开始莫名的慌乱。
不会的,肯定是在开玩笑。
出差前意意还在问我要不要去一起看海。
我们约定了一起踩沙滩。
我还想着这次就求婚,用余生弥补我们错过的七年。
我抓起钥匙,慌乱地往外赶。
车子开得飞快,我不住地安慰自己。
“只是去看看,我只是去看看。”
“肯定不是真的,绝对不会是。”
医院大厅里我手有些哆嗦,拉着护士就问:“有没有一个叫安意的人?”
“刚送来没多久,可惜了,小姑娘没到医院就没了生命特征。”
我站不直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。
“先生您节哀。”
护士意识到了什么,两个人将我搀扶起来。
濡湿感到了衣领里。
我伸手拂去,全是泪滴。
“在哪里,她在哪里?”
我跟在护士身后跌跌撞撞。
有那么一瞬间,我在想,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。
却又生出贪念,同名,可能只是同名罢了。
“小姐,按照规定,我们要送安小姐去太平间了。”
几个护士拉着已经哭不出声的陈佩。
怎么会是她呢?
怎么会是我的安意呢?
意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对,睡着了,就是睡着了。
“你哭什么,你怎么配在她面前哭。”
陈佩一把将我推开,牢牢护在意意跟前。
“你林公子多厉害啊,出个差多出个女朋友,我们意意呢,我们意意喜欢你的那么多年算什么。”
陈佩歇斯底里地冲着我吼,“我早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,你凭什么让她喜欢你八九年,都是你害死了她,那么高的楼啊,她还那么怕疼。”
带着血的纸条被砸到了我脸上。
我认得出,那是意意的字迹。
“我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现在做的是不是对的了,浪子回头是为了我回的吗?林知许,如果有下辈子,你说我如果不再先喜欢你了我会不会不再像现在这般为难,再见,我”
话到这里就没了。
陈佩哭得失了力,滑到了地上。
“她被120带走的时候手里还握住这个,林知许,你说你怎么配她的爱!”
对,我不配。
我将这封遗书抠破了角,心也跟着破了一个洞。
意意葬礼的时候,陈佩又找到了我。
“那天是我有些激动,但是意意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。”
我机械地点头。
“意意的性子应该不是会为情自杀的,但是她喜欢了你那么多年,一时想不开也不是没可能。”
陈佩眼神空洞,和我一起坐在意意墓碑前。
“她高中就喜欢你,到毕业才敢给你送上一封匿名信,还是偷偷放的,八成你都没看过吧。”
“后来你一月一换女友,她也只说你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移了性子。”
“那个傻子,听说你在求药,就托人送了自己的药给你,自己烧到了快40度。你不知道你女朋友晒得随手丢的垃圾最上面就是她送去的药,不对,你就算知道肯定也不会在意。”
“我以为她对你死了心,毕业那么久怎么还能和你牵扯上呢。”
“你就是个祸害,若不是和你订婚,她肯定不会再起心思,又怎么会为你在外面找女人伤心。”
“警察说顶楼天台的栏杆有松动,不排除意外的可能性,但若不是因为你,她也不会一个人呆在那里。”
“她那么爱你,话里的幸福感也一日比一日多,你知道她没有父母缘,你马上就是她的家人了。”
“林知许,不管意意从楼上坠下是什么原因,但肯定有你的几分关系。”
“若是她没有喜欢上你,她的生活不知道要比现在灿烂多少。”
陈佩站起身俯视着我,“你最好愧疚一辈子。”
天色慢慢黑了下去,我依旧坐在这里,倚着冰凉的墓碑。
意意,我以为我们只是错过了七年。
没想到那么早……
我让你死在了最爱我的这一年。
意意,你还愿意来我的梦里看我吗?
3
我没有等到意意,但是有个模糊的身影告诉我,我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。
以我现在的身体回去,改变意意因为喜欢上林知许而带来一系列的后果。
前提是我不能碰到自己,两个林知许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时空的意意面前。
也不能给过去的自己留下任何消息。
他会送我回到过去。
再一次见到意意,我有些失控,好像也有些吓到她了。
但是我的回忆里并没有多出在这天见过意意的场景。
那个人告诉我,只是平行时空的改变,若我不愿,可以就此结束。
我怎会不愿?
一个意意因我而死,另一个意意又怎么能踏上原路!
他说除了意意会降低我在其他人面前的存在感,就算迎面对上也不会有人觉得我和林知许相似。
就算突然消失,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。
同样我不能改变太多,就像上次和意意说抽奖的数字一样。
我的机会不多,只能尽量抓住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。
我告诉她林知许不是好人,林知许配不上她。
我带着她去完成那些以前意意提过的遗憾。
最后的最后,我也只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。
她告诉我自己有写日记的习惯。
我在一个不常用的箱子里翻到了。
墨绿色的本子躺在那里,像是潘多拉的魔盒。
从意意说的我救了她开始,全是少女心事。
时间太过久远,我都有些记不太清了。
对于意意是个牢记于心的守护,于当时的我而言,却只是偶然路过的顺手而为。
从那些无休止的暗恋到高考后要不要告别的纠结,从同一所大学的喜悦到我转变的担忧。
这一幕幕都拉开在我面前。
陈佩说得送药我也看到了。
“十一月十五日。我一直觉得喜欢,不,应该叫暗恋,只是我自己的事。我也没有执着地会想着必须有个什么结果,只是习惯了,习惯去追随他的身影,习惯为他担忧。但他确实从来都不需要我,或许连我是谁都不一定知晓,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吧!”
再下一页,就是时隔很久的我们订婚。
安意说她还是想试试,即便早已放下这段感情,但她还是想试试,或许只是不甘心。
订婚后的日子她很少记,可能是没了那情愫,也没有什么好写的。
一直到最后一篇。
“安意,你要好好想想了,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,两者不能混为一谈。林知许现在做得很好,你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吗?摊开来说,好像也不是坏事。
不妥,不妥!你确定自己能和他过一辈子吗,像今天的事情以后或许也会不少,在日复一日里我还能如今日一样相信他吗?他也会依旧推脱吗?
安意,好好想想吧,或许换个地方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。要不,先去爬个山,给林知许留个纸条,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暗恋写出来总比当面说要好得多。若他追过来,就照着自己的心给他一个答案。”
不知何时,我早已泪流满面。
我拯救了平行时空的意意,回到这里,依旧满目荒凉!
意意,真好,你没那么喜欢我啊。
真好,你不再喜欢我了……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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