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做梦都想抱孙子。
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,只生了个赔钱货。
我得想想办法…我不能让吴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。

1
妇产医院,我的儿媳妇正躺在产房里。
我不关心她的死活,我只关心她肚子里,我那个乖乖孙子。
长椅上,我抱着一罐鸡汤,搓着一双小脚,有些不安。
我儿子倒是镇定得很。
他坐在我身边,一直安慰我:“妈,我肯定让你抱上孙子!”
就在这时候,医生急匆匆地从产房里走了出来:“产妇难产,我们要上产钳,家属来签字。”
一听这话,我的腿当时就软了:“医生啊,你可得先保我孙子啊。”
要不说,还是我儿子厉害,说话总能说到点子上。他拉住医生的袖子:“医生,媳妇儿没了我还能再娶,这个儿子没了,下一个可就不一定是啥了。”
医生瞪了我儿子一眼:“连自己媳妇儿的命都不要,你也是个男人?”
这我就不愿意了。
我儿子是被我娇养大的,啥时候受过这种闲气?
“你瞪谁呢,我儿子是让你瞪的?”我嚷道。
这边正乱着,就听见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。
生了!
一颗心落了地,我抱着鸡汤就要往产房里面冲。
儿媳妇得多喝汤吗,喝胖了才有奶水喂我孙子啊!
“这位家属,你不能进去!”护士拦住我,“我们产房都是无菌得,你先去看看你孙女吧。”
这一句话,把我说愣了。
孙女?不是龙凤胎吗?
医生连忙解释:“B超也有不准的时候,再或者女孩发育的快,把男孩的胚胎吸收也不一定。再说,生男生女都一样。”
咋能一样呢?生个男孩,以后就能娶媳妇,娶了媳妇再生男孩!这要是个丫头片子,我们家不是绝户了吗!
一锅鸡汤书摔在手术室门口,这么好的汤,就算倒了也不能给不下蛋的母鸡喝!最好张娟没有奶,饿死那个赔钱货!
紧接着,我眼前一黑,昏了过去。
“妈,妈!”
我悠悠转醒,人已经在家中了。我儿子就陪在我身边:“妈,你可算是醒了。”
“张娟和她生的那个赔钱货呢?”我问。
“住院呢,”我儿子说
呵,住院?连儿子都生不出来,她怎么有脸花钱住院呢?
我冷下脸:“现在的媳妇儿真是娇贵,我当初生完你就下地干活了。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鬼门关前走一遭?怎么就你媳妇儿这么享福?”
我儿子也深刻认同我的说法,于是当天下午,张娟就抱着那个赔钱货出院了。
“妈,孩子还没名儿呢,您给取个名字吧。”
张娟抱着孩子,一脸谄媚的凑到我身边。
我瞟了一眼那孩子,长得还算是白净,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我,发出“嘎嘎”的笑声。
“就叫吴娣娣吧。”我说到,“希望你赶紧生个男孩,希望这赔钱货换个弟弟。”
张娟的脸顿时就垮了,可她也没说什么,毕竟没生出个儿子,她怎么有脸反驳我呢?
往后的日子,我儿子对我更是千依百顺。而张娟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。
更别提那个赔钱货,根本就是个哑巴,整整五年,竟然一句话也不会说。每天就知道抿着嘴笑,看的我心烦。
“儿子,你听说过打生吗?”
我儿子直摇头。
“那是咱们老家的一种风俗。要是媳妇儿生不出儿子,就趁她不注意,往她头上套个麻袋,找几个人,拿着棍子打她。这叫越打越生……”
“别闹了妈,这万一没个轻重,出了人命……”
我定定地看着他,眼神中的内容不言而喻。
儿子有没有纠结和犹豫,思想挣扎他也立刻明白了我的心思:“成,妈,我全听你安排。”
于是,我特地安排让张娟去打块豆腐。
我们这儿的豆腐铺远得很,来回都要经过一个没人的小树林。
张娟没有防备,被我儿子一个麻袋套住了脑袋。
我拎着铁锹,照着张娟的脑袋上狠拍。
刚开始,她还能挣扎,还能呼喊。
可是很快,她就倒在地上,不动了。
血从麻袋上渗出来,暗红暗红的。
我的心跳的厉害,虽然对于取人性命的事情,我已经算是轻车熟路,可很多年没有动手了,我还是有些心慌。
我儿子就更别提了,他向来是个胆小的。
我缓缓掀开麻袋,张娟的后脑勺已经被我拍烂了。脑浆混合着血,汩汩地往外淌,像是热腾腾的豆腐脑,要是再来上一碗卤子就更好了。
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。
“妈,妈,现在咋整啊?”
儿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。
他被吓得不轻,脸色发灰,声音都颤抖起来。
“赶紧挖坑,埋了。”我说到。
张娟是远嫁女,为了嫁给我儿子,早就和家里闹翻了。只要我们把她埋了,保准没人发现。
到时候,再给我儿子娶个外地女,不知根底的,照样给我儿子生儿子。
我和儿子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家中,闺女早就准备好了年夜饭。
是啊,都已经过年了。
吴娣娣还是被关在厨房里面。这些年,我们家吃饭都是不允许她上桌的。
好在她这些年还算是乖巧。
可是今年,她竟然一反常态,私自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。
“真晦气!”最先开口的是我女儿,“大过年的,你跑出来想克死谁?”
一听这话,我儿子的脸上也挂不住了,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打翻了颜料盘都没有他精彩。
我儿子冲上去,抬手就给了孩子一巴掌:“丢人现眼的东西,滚回去!”
吴娣娣晃悠了两下,愣是站住了。
我儿子还在骂骂咧咧:“连嘴都张不开的赔钱货!”
她大张开嘴,只见那张嘴里面,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脑袋!头发,眼睛,耳朵,鼻子,嘴……那是一个小男孩的脑袋!
那小男孩死死盯着我,一双眼睛丝毫没有生气,像是一潭死水,随时会溺死我一样。
“咯咯……”小男孩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。
吴娣娣指着我,嘴里的小男孩发出尖锐的声音:“你,你杀过人,我知道,你……杀过人……那些人都是你的杀的。”
2.
那年我17岁。
整整一个夏天,这座北方小城滴雨未落。河床干涸开裂,那裂缝足以伸进一只成年人的手去,像是孩子的嘴一样。
饿殍遍野,甚至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。
我跟着爹娘逃荒出来,还有我刚出生的弟弟,张桂强。
我们实在是太饿了,原本以为到了城里,好歹能谋一份差事,还不至于饿死,却不想城里的生活更加艰难。
街上有一些丢了孩子的疯女人,抱着被子乱喊乱叫,后面还跟着她们的家人,想要把他们抓回去。
她们的孩子哪是丢了,分明就是被家里人当口粮了。
我跟着爹娘,带着弟弟,白天无处安身,只能在街上游荡,周围的树皮都被吃完了,只能吃树叶,树叶吃完了,就扒墙皮。
到了晚上,我们就随便找一个小巷子躲着。那时候,我瘦极了,长期的营养不良让我的身形非常矮小,两边的肋骨高高的支起来,随时都会把最后那一层皮撑破一样。
我靠在娘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,也睡不踏实,总能听见娘和爹说话的声音。
“太饿了,我听说城东头老王家正找人换孩子呢,实在不行,咱们把老大和老幺送过去,换点肉吃。”爹说道。
娘听见这话,赶紧放开我,紧紧把弟弟搂在怀里:“那咋个行?老幺还小况且还是咱家的唯一的香火……”娘顿了顿,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,许久之后才又开了口,“要送,也是把桂香送过去。”
爹狠狠叹了一口气:“送就送,只要能活命就行。”
我根本就不敢睁开眼,生怕一睁开眼,看见的就是爹娘那张狰狞的脸。
那一夜,我是伴着恐惧度过的。
天刚擦亮,我就醒了过来。娘还抱着弟弟睡得正熟。爹正在一边打着呼噜,对于我这个言听计从的女儿,他是向来没有防备的。
我小心翼翼地将弟弟从娘怀中抱了出来。这时候,张桂强睡得正酣,一只小手还咬在嘴里,不哭不闹。
我的心里怕极了,她生怕爹和娘这时候会睁开眼睛,她更怕爹娘把我送到老王家去。与其我被送到老王家去,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,将弟弟送过去。
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巷子,大街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风掀起的黄土。
偶尔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瘦的人,抬着已经已经死了的从我身边过去,听说那人是吃了寿寝人心,中毒死了。
我瞥了一眼,那个死人的指甲盖都是黑的,手指甲的缝儿里面还不断往下滴血。
我经过一处院子,院子被土墙围着,只有一扇破柴门开着。院子里面是低低矮矮的土坯房,房门口坐着一个男人。
这个男人已经肿了,因为饥饿而产生的水肿。
他的周身没有一丝生气,要不是他时不时地眨眨眼睛,我就要以为他是个死人了。他瘫在门槛上,看见我之后,眼睛里面难得地燃起了一丝生气。
男人冲着我招了招手。
我左右看看,四周并无他人,这男人确定是在叫我无疑了。
“来啊……”男人从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,声音沙哑的像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一样,“我给你肉吃啊。”
我已经饿了几天了,那些树叶墙皮哪能果腹?一听说有肉吃,我的眼睛都绿了。
壮了壮胆子,迈进那扇破破烂烂的门里:“肉在哪儿呢?”
“嘿嘿……肉不就在你怀里呢吗?”那男人一边说着,一边晃晃悠悠地起身,朝着我迈了两步。
我就算是再傻,也知道男人说的肉就是弟弟。
我抱着弟弟拔腿就跑。这肉可不能给这男人吃了,我还要用弟弟去老王家换肉呢。
那男人根本追不上我,刚跑了两步,就扑倒在地上,一动也不动了。
我大着胆子回头去看,只见那男人的眼睛大张着,还死死地盯着我呢。
“肉……”我倒退两步,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。
我上前,试探着戳了一下那个男人,一按一个坑。凑近之后再看,男人身上的皮都已经撑得发亮了。
这种时候,我根本就顾不上那么多了,只要能吃饱,管他吃的是什么呢?
屋里是一个土灶,土灶上面是一口生锈的大锅,还有一把生锈的菜刀。
吃,还是不吃?
不吃,是真的饿。吃了,又和鬼有什么区别?
最后,我还是狠下心,切了一快寿寝肉。当鬼也比饿死好。
我一手抱起弟弟,飞也似地往安身的巷子里面跑去。
而此时,巷子里面突然乱了。
我爹一早起来,发现我和他的宝贝儿子都没了,抡圆了一个嘴巴抽在我娘的脸上。骂着她没本事,连儿子都看不住。
娘只是哭,嘴里还嚷着我这个杀千刀的赔钱货,偷了弟弟还害自己挨打。
我的脚步停在巷子口,委屈又害怕,根本不敢往前挪动一步。
这时候,还是爹看见了我,一手抱着衣服,一手抱着弟弟。
他发了疯一样冲上来,抓住我的头发。娘生怕误伤了弟弟,也冲上来将弟弟抱走。
我孤立无援,还没等反应过来,眼前就是一片金星。紧接着,剧烈的疼痛从额头传来。那种疼和割破了手不一样,我的脑子嗡的一声,脑仁儿都趁着颤了两颤。鼻子里面,最里面,都是血腥味儿。
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,嘴里一边喊疼一边求饶。
“爹,我,我带着弟弟去找吃的了……”其实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,真要去找吃的,自己去就成了,干嘛还带着弟弟呢?只是我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,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的理由。
“找吃的,我看你就是想跑!你跑了,老子吃啥!”爹没有深究我的谎言,这种时候,吃的显得尤为重要。
我赶紧把衣服包着的东西送了上去:“我,爹你别打,别打我,我这有吃的……”我的脸都已经哭花了,脏兮兮的,像是外面惨死的流浪猫。
爹终于打累了,靠着墙根喘气。
爹看着我的眼神像狼,像看见猎物的狼。
人吃饱了之后,思维就活跃起来,爹也一样。吃饱了之后,就开始思考我这妮子是从哪儿找来的肉。
我看着爹的眼睛,只觉得那双眼睛说不准什么时候,就要将我生吞活剥了。
我是怕极了,拔腿就跑。
但是我个子小,哪里跑得过爹去?还没跑两步,就被爹按在地上:“让你跑,我让你跑!”
男人的大手直接糊在我的脑袋上,血再次灌满了嘴巴和鼻子。
“她爹,别打了,我们指着她换些吃的来呢?”娘在一旁劝到。
爹听了这话,这才算是饶过我一命。
我缩在地上,一动也不敢动,生怕自己哪个多余的动作激怒了爹娘,再换来一顿暴打。
“我昨儿听说老王家还剩了点粮食,要不咱们去试试。”娘说道。
爹点了点头,算是默许。
这时候,我才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,嘴角滴下来的血淌在黄土地上,瞬间就被吸进去了。头发乱蓬蓬的,像是一堆杂草,挡住眼睛,根本看不到眼神。
“爹,我能找到肉,保证今后你跟娘还有弟弟绝对饿不到,求求你们别被把我送给隔壁老王好不好。”
爹瞥了我一眼:“你能找到吃的?好啊,你要是晌午能找到肉,我就不拿你换了。”
听了这话,我如获大赦,跌跌撞撞地从巷子口跑了出去。
他还在。
我心里这么想着,直奔了那个男人家里。
日头高高地挂着,我的脸上都是汗,我努力回忆着那个男人所在的巷子,可我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家离着巷子这么远。但我能确定,爹不会跟过来。
因为即便是在家,守着几亩薄田的时候,爹也是天天躺在炕头上喝酒,喝醉了就打人。地里的收成全靠着娘操持,后来有了我,就变成了我和娘操持,我爹喝醉了就打我,说我是赔钱货。
娘就在旁边冷眼旁观。除了打我,爹是连路都懒得走的,即便是逃荒,我们家也是最后一户走的。
我娘,就是帮凶。
终于,我来到那个男人的家门口。
他就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我狠了狠心,迈步进去,再一次举起了那把生锈的菜刀。
原本只是想切一块肉的,但是最后,我连寿寝人心也一起包进了衣服里。
王宅
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巷子口的。
“死丫头,要个饭都要的这么久!”爹一边骂着一边起身。
我本能地往后躲,又老实巴交的把肉交出来。
娘也凑了过来,颤颤巍巍地从爹手里拿了一小块,递给弟弟。
可是弟弟年纪小,只是一味的哭,根本不吃。
一颗心,转眼就没了,爹歪坐在墙角打饱嗝。这个年头,家有万金的不叫人羡慕,能打着饱嗝的才叫人羡慕呢。
我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旁边,眼睛滴溜溜地,看着爹娘的动态。
没有一刻钟,爹的脸就紫了,娘的脸也紫了,嘴唇发黑,手指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。两个人想来抓我,但是他们早就没有力气了。挣扎着伸出来的手上全是暗红色的斑点,密密麻麻,像是被蚂蚁啃过,更像是被开水烫过。水泡一个一个的起,一个接一个的破,黄水混着血往外冒,就像是莲蓬上的洞。
“你,你居然下毒,我就不该让你活,你生下来就是个祸害。”。
我怕极了,但是没有哭,只是默默地躲得更远一些。等到爹娘都不动了,我才敢上了前。
襁褓中的张桂强已经醒了,咬着手指头看着我笑。
用他去换口肉吃。这简直就是我的执念。
于是我抱起张桂强,一步一步地走出巷子,再然后,我撒腿就跑。
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我弟弟,毕竟幼子无知。但是我的苦厄也是来源于他,我无法说服自己对他好一点。
四处打听之下,我听说城东头有一户姓王的人家,正在招女工,包吃包住,唯独一点,就是不要年纪大的,约摸在个十五岁上下最好。
我十七了,但是身量矮小,说是十五岁也不会有人起疑。
于是我仔细打听了王家的地址,又一路问了过去。
路上的人似乎都有些忌惮这个王家,指路的时候也都是支支吾吾,不敢明说。
好容易找着了,竟是一个高门大院。
青砖院墙两人多高,下面还刷着白灰。大门刷着暗红色的漆,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,红漆斑斑驳驳,露出灰色的木头。
热风一吹,门口的两个已经漏了风的灯笼就吱嘎噶地左右摇晃,这一切都让我心里没底。
不多时,门开了。开门的是一个驼背的老男人,还瞎了一只眼睛,灰色的眼珠一动也不动,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“有事儿啊,女娃娃?”老头说道。
“我,我是来找工的……”我往后面缩了缩。
“啊, 那进来吧。”老头一边说着,一边抓了我的手,往屋里拽。
我虽然怕极了,但是半推半就的也就跟着男人进了院子。
绕过影壁是一个天井,院子三面都是厢房,无遮无挡,炽热热的阳光反而一丁点儿都撒不进来,院子里面阴冷阴冷的。
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,死气沉沉的,比外面的热气还要压抑。
正对着影壁是一个堂屋,几扇大门都大大地敞着,堂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,烫的是当时正时兴的卷发,穿的一件藏蓝色天鹅绒的绣花旗袍,小脚,鞋面的样式是鸳鸯戏水。光是这双鞋的做工,就足够我家吃上一个月了。
“太太,有人来应承女工的活儿了。”男人说道。
我听说过,这种人家规矩大,要是见着老爷太太不跪下,就会被扔进井里溺死。于是我也不管堂屋地下的石砖硬不硬,扑通一声就跪下了,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:“太太。”
半晌,才听到那个太太答话:“多大了?”
我垂着头:“十五了。”
“怀里抱的是什么?”
“弟弟。”
说到这儿,太太突然掩住了鼻子,嫌恶地看了我一眼,又朝着男人怒道:“这孩子身上怎么有一股死人味儿?吃过寿寝的也往屋里带!”
“我,我没吃过寿寝肉!”我赶紧抢辩,“我跟着爹娘逃难来的,爹娘都饿死了,只剩下我和弟弟了,我真的没吃过……”
太太看向我,语气再次缓和下来:“世道不好,吃了寿寝肉也没什么。只要你踏踏实实的,我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说完,太太朝着男人挥了挥手。
男人这才擦了擦冷汗,揪着我的衣领带着我向后院走去。
“疼,我疼……”我被拎得两脚离地。
没想到这男人虽然驼背,看上去不高,却如此有力量。
直到到了后院,男人才放了手:“以后没事儿,别往太太跟前凑,踏踏实实在后院待着。你叫我刘管家,每天早上我来叫你出工。”说完,刘管家就走了,扔着张桂香一个人在后院儿。
直到傍晚时分,我才想起张桂强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。这小东西,连哭都没有了力气,只能虚弱的哼唧。
晚上,宅子里的饭是兑了水的米粥,我自己吃了一碗,又给弟弟晾了一碗,对于几天没有见过或者吃过粮食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珍馐美味,给座金山都不换。
我喝了七碗,撑的胃里像是塞了个水球,连蹲都蹲不下了,
可是,这间柴房冷的要结霜了。外面的热气似乎与宅子里面完全无关,纵使外面日头高悬,能活活把人热死,这间柴房也冷的像个冰窟。我给弟弟紧了紧包被,希望他能熬过这样的寒冷。
刘管家在门外给柴房落了锁,又去巡查别处了。
我哆哆嗦嗦的,缩在干草垛上。之前在外面的时候,还觉得要是让她呆在冰窖里就好了,现在真的像是身处冰窖,她有觉得冷了。
好在干草垛厚实,又有两张破旧的棉被,这才不至于冻死。
这一觉是我和弟弟相拥在一起,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了,微光的时候,刘管家跑过来开锁,催促着我到院中快些洗漱。
我伸了个懒腰,就看见柴房正中央,一摊叠好的木柴,上面还放着一把干草。
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太冷,做梦了?我没时间细想,赶紧爬起来穿戴整齐。走出柴房的时候,刘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一摞圆木,面前还放了一把斧头。
“晌午之前,把柴劈完。”
“烧火做饭吗?”我问道。
“取暖。”
刘管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。
我还算勤快,有这么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,我知足。
不到晌午,我就把柴火劈好了码放整齐。其实宅子里的活计很简单,交给我的也就只有劈柴,剩下的事情全部都由刘管家打理着。
除了柴房之外,所有的房间,我都不允许进入,顶多就是去前厅给夫人回个话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,还算是顺遂。
转眼间,盛夏已经过去了,刚上秋,后院的石桌石凳就已经快要被冻住了。一直没有生气的王宅突然就热闹起来。
先是刘管家不知道打哪儿拿回了一匹红布,裁成巴掌宽的布条儿,每间房门口都拴着这么一条。
之后是洒水,旱了一整个夏天,也不知道这王宅是从哪里弄来的水,将青砖黄土地浇了个遍。
我就抱着张桂强在一边看着,管家进进出出,脸上没什么喜气,倒是有些无奈。
“吱呀”一声,后院第一次有门打开,就在角落里,把头的一间。先是从里面走出几个下人打扮的女人,身量都不大,只有十岁上下。可是仔细一看,这几个下人又显老,脸上都是皱纹,怎么也得有个四十几岁。
她们浑身是血,忙进忙出。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,是女人的惨叫声。
不多时,又有个西洋医生进来,没过多久,又摇着头走了出来。
太太从堂屋被抬到后院,一看见医生摇头,脸上也冷了下来。
刘管家把我打发回了柴房,不让我出来。
我抱着张桂强,靠着门坐在冰凉凉的地上,也不知怎么的,我有些害怕,打从心眼儿里害怕。
怀里的张桂强不哭不闹,只是含着手指头对着我笑。
“啊!”这是我听到的,那个女人最后的一声惨叫。
本文来自知乎《宅院深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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